一路行车(十首)
文/尹宏灯
◎一路行车
昨天夜里我被一台车拉着
从宜春出发,以东莞寮步为始点
走到凤岗,然后折道去了企石
到了塘厦,又去了清溪
绕道厚街,再途经东城
过虎门,最后抵达长安
车轮在不停地跑动
黎明的时候,把我拉回赣州
——很惊讶,这么些年了
我一直在车上呆着
从未挪动过身躯
◎抵达寮步
汽车城在寮步遍地开花
莞樟路是直通花园的河道
在河道上,我打开车灯
地毯式地搜索走远的兄弟姊妹
土地上的花名册
再也找不到他们的名字
在湍急的流水中,我冰冷地
度过漫长的一站
◎抵达凤岗
凤岗与深圳挨着,挨深圳更近的是油柑埔
在某工厂,我肯定找不着挨着的故人
甚至叫不出一个挨着的名字
但十二年后,我还是将深埋
在土壤里的那滴墨,倒腾出来
那枯燥干涸的日子,把远方的她
比作世界唯一的风景
油柑埔,车轮只是一滚而过
那个生动的比喻,却依然是
挨着心脏,一点温暖的闪烁
◎抵达企石
那个朋友说一看到月亮就想家的地方
那个我写下诗歌《望乡》的地方
——
我小心翼翼地驱车走过
怕把昏睡的疼痛
在午夜中惊醒
在企石东山村,我寻到一块
将自己模压成型的模具
用双手将它捂暖。之后
继续从东山出发
◎抵达塘厦
车轮压过塘厦,压到凤凰岗
我从皮肤里挤出三两个名字
挤出地摊,挤出上花生米、啤酒、香烟
挤出磨,挤出时光的棱角
开始打磨
时光其实早已干涩
一枚坚硬的针
从磨中,脱胎换骨
并迅速在凤凰岗逃离
◎抵达清溪
汽车连夜抵达清溪
抵达灯火通明的厂房
抵达一部机器,一个机台
抵达一个女孩,一段海
海面上,此时颠簸着
女孩的名字,若隐若现
——十一年的时光,已走向隐秘
当汽车驶入黑暗深处
才发现这盏光,一直亮着
离开清溪时,驾驶员
像棵迷途的枝丫,紧紧搂着
一只遗失的空巢
◎抵达厚街
三屯曾闪耀的
地标性建筑,汽车博览中心
已转业成百货商场多年
——我从这开始就一直没有转业
就一直跟着甲壳虫的屁股
已经跟了十几年,还要一直跟下去
回到厚街时,忽然想
如果可以,我愿做条轮胎
从头滚起,重新滚出一条弯路
◎抵达东城
东城的四环路经过浪涛洗礼
车市日渐冷清,少有的几家
在坚挺地闪烁着最后的渔火
夜太静,我打着灯悄悄路过
忽然莫名的伤感,像是一人
独奏一场鲜为人知的空城计
◎抵达虎门
路过虎门白沙五村时
我想再去看看那间309号出租房
我想再去看看那生锈的铁床和门闩
我想再去看看楼下那个“新佰乐”网吧
我想再去看看那不具规模的“川菜馆”和“粤菜馆”
曾经巨大的空白都停留在这些据点
每个据点都收集了我沉默的叫喊
车辆缓缓驶过,所有据点的收集
忽然拥挤在一起,争抢着
要见一见这个久逢的亲人
◎抵达长安
在南方以南,再以南的长安
我曾把一千三百个日子托付
从上角到涌头,从振安路到长青路
我把车尽量驶得慢些,再慢一些
仿佛是在自己身体上行走
那些黑夜中的灯火,开始对我陌生
那些熟悉的建筑,开始对我陌生
这一次的旅途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慢
总想遇见几个熟悉的人,聊上几句
或者在大街上,朗诵这片土地上
生长出来的诗歌
在子夜,表情跟周边的氛围一样安静
一匹潜伏的马,已经脱缰而出
2013/6/15—16
或者,欣赏汽车诗歌评论
或者,阅读尹宏灯创作简谈
附中国诗歌流派诗友们的点评:
评论